设想你是一名大学新生,今年夏天你以超过 670 分的高考成绩,顺利被国内某顶级高校数学系录取。前往宿舍报到的路上人声鼎沸,社团忙着招新、家长们忙着送别,所有人满脸写着 " 青春 "。你心潮澎湃,忽然理解了谢师宴上,平时不苟言笑的老爹为什么迷迷糊糊地端着酒杯,毫无保留地抒发着对你的期待:" 干一杯吧,咱家的大数学家!"
可几个月后,你像可达鸭一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大学数学明显与高中数学拉开了一个维度,你需要保持高中的学习强度才能跟上节奏,而身边的同学们都昏昏欲睡。你跟着大三的师姐旁听过一节《实变函数》,气氛异常沉闷,老师希望能有同学上台来演示推导过程,但大家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集体沉默了两分钟。
课后闲聊,前辈都在讨论着工作难找、讨论着要不要换考研转专业——你焦虑地拿起手机查资料,希望一切都是错觉,美国国家教育中心却告诉你,数学专业的流失率确实高达 52%。
好在有一天,师姐留意到了你的天赋,邀请你加入 " 金融社 "。
师姐说,社团里的大家就像真的分析师一样,定期复盘国际经济形势,整理周期性报告,能帮助你知道所学的专业知识有啥用。社长扶了扶眼镜,告诉你 " 数学只是工具 "、" 金融能重新定义你的未来 ",说一个人最理想的状态是自己享受生活,让 " 金钱永不眠 "。他翻出手机里的一张满是西装革履的合影,骄傲地说:" 金融社,是人脉、是资源、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那天晚上,你终于找回了开学时那种被寄予厚望的感觉,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了 " 职业规划 " 这个词,第一次感受到了 " 事业 " 的意义。你给老爹打了个电话,老爹以为你缺生活费了,你说:
" 不,我想当投资人了。"
这是井柏然电视剧《新生》的剧情,戏剧化表现有点过,不过倒演出了近几代年轻人的共识:很少有行业比金融更体面、更能让人们过上优渥、富足的生活,但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有机会进入金融行业,获得 " 投资人 " 这个充满光环的头衔。
而且在很多人看来,年轻人对 " 投资人 " 这份职业的滤镜,在 " 学历贬值 " 的大背景下,甚至被远远低估。
一位 FA 朋友在朋友圈晒了张某招聘软件光华学院本科求职的截图,感叹:最近招实习生,要什么高学历都有。另一位朋友也感受到了相同的状况,他发现哪怕公司没有明确的 " 留用指标 ",实习生仍然 " 排着队过来 ",学历质量能 " 卷死大家 "。
真不知道是学历贬值太严重了,还是金融看起来太 " 美好 " 了。
所以出于职业本能和好奇,我决定在高考出分,考生们集体 " 填报志愿 " 的这段日子里,和我身边的投资人朋友聊聊这个话题,问问他们到底是如何走上 " 投资人 " 这条职业道路的,以及 " 投资人 " 这份工作和大学专业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以下这四段自述,主讲人年龄段覆盖 80 后到 95 后,如果你面临高考和填志愿,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 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决定叱咤金融 "
自述人:从投行成功跳槽到国资平台的小刘
我其实是一个很 " 早熟 " 的人。
初中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成为一名 " 金融男 "。这个梦想的启蒙来自那本著名的畅销书《货币战争》,我对书里描述的世界充满好奇,羡慕那些不需要解释的彪悍人生。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报考 " 数学系 ",因为这是老师们印象里金融从业者们最典型的教育背景。大二的时候,我就开始留意金融行业的招聘信息,就此接触到了一个叫做 " 投行先锋 " 的行业论坛,开始把目标清晰地锁定在 " 投行 "。
等到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我又果断决定通过考研转到法律专业,然后顺利在求职阶段挑花了眼——会计师事务所里的财务尽调咨询我做过、律师事务所里的私募股权业务我做过、股权投资机构里的投资法务我也做过——我也如愿在毕业之后拿到了投行的入场券,名副其实地把当年书里的故事,变成了自己的简历。
所以有时候和朋友们聊起职业经历,朋友们会说我像是个穿越的人,每一步都踩得很清楚。还试图问我的 MBTI 是什么,觉得我不可能是个 "P" 人,因为 "P" 代表着随性,而我则表现出来了足够的计划性。
我没测过 MBTI,只知道自己是巨蟹座,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发言权。但如果真的有机会 " 穿越 ",我其实更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 " 早熟 ",因为我其实是一个 " 笨小孩 "," 早熟的笨小孩 " 通常都很辛苦:
我从大一开始就参加了各种 " 看上去有利于我进军金融行业的社团活动 ",不断跟随社团去调研创投企业、办办路演活动,剩下的时间就泡在图书馆里考这个证、那个证——虽然现在想想就和过家家一样,那这就是人们公认的 " 进入金融行业 " 的前置条件,我需要乐此不疲。
我之所以考研,是因为我的本科只是个二本院校。根据学长学姐们的经验,想要靠这里的文凭在金融行业里工作,等待自己的只有销售岗位,在 " 卖股票 " 和 " 卖保险 " 之间二选一——想要成为我心目中标准意义上的 " 金融从业者 ",我必须成为一个 211 起步的研究生。
我之所以选择考法律,是因为我在 " 投行先锋 " 论坛里发现 " 投行们 "面向法律背景的职位非常多,而数学对我来说又实在有点难,这让我看到了弯道超车的机会——我们那届法学院的研究生有 100 多人,几乎人均报考 CPA,但大部分人都是 " 防守策略 ",用来 " 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我想靠 CPA 主动进攻。
我之所以选择进 " 投行 "、之所以通过 " 投行先锋 " 来了解金融行业的人才需求,是因为 2012 年那会儿 " 投资人的尽头 " 还不是网红,微博才刚刚兴起、公众号还不像今天那么发达——如果我那时候就知道金融行业还有 "VC/PE" 这条路,我的故事应该还要再 " 顺利 " 一点," 自我要求 " 会更低一点。
我甚至绝望过。考上研究生之后,我一门心思往投行里冲,用实习工作塞满了日程表,早早地体验了 " 社畜生活 "。但就在我即将毕业的那个学期,整个市场迎来了去杠杆和严监管的政策导向加强,大规模撤材料、低过会率让投行们业务量骤减,到处都能看到投行们裁员、降薪、缩减招聘需求的消息。
这是对我的当头一棒,我上面提到的那段丰富多彩、不同工种来回切换的求职经历也是这时候开始的。之所以我现在还可以快乐地说出来,当作一段颇有收获的回忆,或许根本原因是我是 " 一线城市本地人 "。
相比起 " 北漂深漂沪漂 ",我的成长环境和金融行业比较契合,整个职业规划在全家人看来都很顺理成章。同时我也不需要担心自己无法在一线城市立足、回老家又无法找到与技能履历无法契合的工作机会,我才有机会不考虑其他的 " 路 ",可以任性地不断 " 曲线救国 ",有些任性地挤进终点。
所以我真的很难给这届年轻人什么建议,因为那样的时间节点很难复制,我也自认为是个理想主义者。有追逐梦想这个前提,我可以把一切的辛苦都理解为 " 快乐且充实 ",而这种心态只能自律,无法当作对别人的要求。
或许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多了解行业的前沿信息,然后倒推你需要在学校里做点什么。你也可以尽量多去尝试,去创投生态里的不同机构去实习,带着不同身份去看到不同的可能性,未来你在进阶的职业选择中一定会大有裨益。就像我年初寻求跳槽的时候,同行们还在纠结寻找投行内部的新岗位或者去干董秘,而我的思路却丝滑地完成了迁移。
不过,这就是一个新的故事了 ……
" 如果有机会选,我的梦想是程序员 "
自述人:全德学资本投资总监方亮
我不知道 " 投资人 " 这份工作是否真的还有滤镜,但据我了解,现在 " 卷实习 " 这件事确实一点都没有夸张。大部分能递到你面前、到了发 offer 级别的简历,基本都包含着四五段实习经历。我还和其中一位仔细聊过,他从大一的寒假开始就不断地找实习,找的还都是持续时间超过三个月的深度实习,到本科快毕业的时候已经前前后后积累了四段,最终顺利地拿到了某顶级机构的留用。
可能在所谓 " 寒冬 " 的周期里,无论是投资机会还是就业机会,只能留给这种想得特别明白的、早早地采取行动的人。像我这号的如果放在今天,估计只能失业了。
上学的时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 " 投资人 "。最初的理想职业是 " 程序员 ",因为我喜欢打游戏、喜欢研究显卡、沉迷暴雪,觉得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应该会去英伟达工作。后来由于对化学感兴趣,我又在高中时期参加了化学的学科竞赛,还顺利地拿到了全国竞赛的金牌,以第 72 名的成绩拿到了大学的保送资格。如果按照这条路径一路发展,我说不定会成为一名化学家。
上了大学之后,我对 " 工程师 " 这份职业又充满了兴趣。一方面是因为清华是最早提出 " 卓越工程师 " 计划的院校,而我本身就读的是材料专业,近水楼台了属于是;另一方面,我的父亲也是工程师出身,耳濡目染了属于是。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大学期间基本没参加寒暑假学习,一门心思扑在本专业的学习上,直到大三我才有了新的想法。
那时候,我担任学院的团委副书记、分管党建工作,获得了大量接触学长学姐们的机会——每个学院的研究生会(也就是类似于本科生的学生会)都会定期推送校招信息,告诉大家哪天有面试、哪天有宣讲——我逐渐发现,相比起其他学科的研究生会,我们材料学院所推送的校招信息,居然大多和材料没太多关系,宝洁、联合利华这些日化企业就已经算是与学科联系最紧密的企业了。
而且 2015 年那会儿,移动互联网迎来了黄金时代,不少学长学姐都去了互联网公司。与此同时,当时的中国工业界,对于材料原创的需求十分有限,我开始确切地感受到了材料专业的就业窘境,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至于留在学术界,那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就材料专业来说,即使读博也仅仅是获得了一块敲门砖。我听说过的最夸张的案例是连续读了两期博士后,这太夸张了。
所以思前想后,我决定跨系转行。但即便是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考虑过涉足 " 金融行业 ",我的计划是通过研究生阶段学习 " 公共管理 ",寻求一份偏智库、政策类相关的工作。我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一个第三方的行业调研机构里做专家网络方面的工作。
真正决定我成为 " 投资人 " 的,还真是那句老话:一个人的命运,除了个人奋斗,还要看历史的进程。
2018 年,科创板开闸,创投市场对制造业的调研需求开始猛增。与此同时,由于当时金融行业缺少对制造业的覆盖,选材标准更多集中在商科范畴里,对 " 猛增的调研需求 " 又转化为了 " 猛增的招聘需求 "。于是又有理工学科背景、又有一定管理学知识基础的我,忽然变成了市场里最受欢迎的 " 人才画像 ",我需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选择一家最适合我的机构。
2020 年,我变得更加忙碌,因为半导体的投资热来了,需要我阅读大量的论文与资料,以拥有足够的技术判断能力,也因为项目数量的陡增,开始同步自学 CFA,学会阅读三张表,学会更精确地洞察到潜在的会计异常。我也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类似于半导体这种投资主题,或许没有那么强的金融属性,我好像有在投资行业里有剑走偏锋的机会。
2021 年 3 月,我通过跳槽拥有了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投资人工作。那是一个刚刚注册成立的机构,整体氛围更像是创业公司,给了我巨大的自由度——我的权限远远大于一个普通的 analyst,到了 8 月就开始主导项目推进——后来离职的时候我大概算了一下,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一共投出去了 12 个项目,整体的金额大概有 5.5 亿。
现在别说这种高强度的锻炼机会了,有句流行的话不是叫 " 劝人创业天打雷劈 " 么?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否还有心气儿去陪一个创业团队闯,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创业团队是否还愿意信任一个愣头青。
而且我也被挑剔过。之前跳槽的时候,虽然我已经有了过硬的投资履历,也有很符合时代要求的学科背景,但仍然有面试官反反复复地问我的金融知识储备,质疑我到底对金融有多少了解。这个事儿一度让我很痛苦,因为提问者总是带着审视、质疑的态度,而我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金融背景,这让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
所以我的职业生涯虽然跳跃性非常强,但我还是会建议年轻的朋友们有一定的计划性,不要盲信 "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第一份工作也最好去一家有着完善的流程体系和内控管理制度的公司,在这套体系里哪怕你只是一个小兵,你也能学到很多,也更容易得到大家的信任——那家允许我 2 年投出 5.5 亿的机构,他们的投资管理系统的 IT 系统架构,就是我带着前一份工作的经验整体设计的。
更何况人对环境是有适应性的。在足够长的时间线来看," 快速扩张 " 是充满偶然性的小环境," 平稳发展 " 才是贯穿始终的真正母题。如果你一路草莽,可能以后就适应不了需要规范的环境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也千万别对投资行业失望。你看虽然有人挑剔我,但我不是也不断进阶成功了吗?投资这个行业不一定很酷,但它终究是一个在追逐不同故事的地方。
" 我原来以为,‘理工女’和‘投资人’是对反义词 "
自述人:消费投资人 Momo
在学生时代,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与 VC 相关的任何工作。因为我是一个特别典型的理工女,本科的专业是 Double E(电子电气工程)——在我心里," 金融 " 和 " 电子电气工程 " 对应着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我带着后者非常讨厌前者,认为即使两者有机会兼容,也绝对不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我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也确实绕着创投行业走:第一份工作是 LVMH 的管培生,轮岗培训两年之后我报考了 MBA,准备向当时刚刚兴起的 digital marketing 发展;之后我又去了英孚教育,那是一份 " 钱多事少离家近 "、各方面都很符合 " 理想生活 " 的职业。
但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一个 " 不安分 " 的人。我带着反向滤镜,下意识地反感刻板印象里金融行业的世俗、规训,也同样不会甘心拘泥在理工科的履历里——那年 LVMH 总共只招了 6 名管培生,我是其中唯一一名工科生——加入英孚之后,这层 " 不安分 " 又变成了对于 " 可预期未来 " 的一种恐惧,我发现自己能够预见未来三年、五年之后的状态,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节奏。
所以当朋友在一场聚会上向我发出邀请,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原因也很简单:我发现自己始终对于新鲜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VC 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陌生世界;其次这份工作邀约来自我的好朋友,他身上有我喜欢的气质,说明 VC 行业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后来的事实证明,当年的我确实错了。" 理工女 " 和 " 投资圈 " 并不是一对反义词,甚至很多时候 " 理工女 " 的气质带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帮助:
比如 2014 年我还在做卖方的时候,有次我们需要推一个天使轮项目,融资额是 200 万人民币左右,同事交给我一份清单,上面标注了最适合该项目的投资机构有哪些、这些机构都有谁,让我按照这份清单发邮件进行联系——我估计,同事们当时列到经纬的时候没想好具体需要推给谁,于是在联系人那一栏就填了 " 张老板 "。我也没多思考,直接信息库里一搜,发了个邮件过去。
结果就这么随便一操作,张老板真的回我了。他很礼貌地回我说:momo 你好,感谢你的来信,这个项目后续我会交给我的同事来看。
当时我还对张老板的江湖地位没概念,很平常地跟同事说 " 那个张颖我联系到了啊 "。然后无数双眼睛就转了过来,大家惊呼:" 什么?!"
而且我发现自己无意之间踩中了 " 最丝滑的转行之路 ":我入行的时候做的是 " 卖方 "," 卖方 " 的角色要求必须主动地接触更多市场上的信息,反过来也要求你必须尽快地将自己 " 暴露在市场之上 "。这两个要求对应着大量的书面工作,我很快被淹没在了海量案例里,进入了一种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高强度学习节奏里。等到 2014 年之后,新基金随着 " 双创 " 开始扎堆成立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这个圈子里的 " 半个老熟人 "。
我记得那年杭州的一家机构邀请我去工作的时候,一推开门就乐了:这个团队总共不到 10 个人,有 3 个都是我的好朋友。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开始有了一种感觉 " 嗯,我在投资圈立住了 "。
我读 MBA 时期的师兄其实是个更好的例子。他现在是某美元机构的合伙人,成绩出色,履历过硬。在做投资行业之前,他是半导体工程师,因此他在机构里主要看软硬件的技术方向结合,经常能够直接站在应用场景里和创始人进行沟通。但他读 MBA 的时候已经 40 岁了,而且只比我大一届,是那一批学院里名副其实的老大哥。
所以现在人们总是在聊投资行业的下行,在聊 " 一级市场已死 ",谈 "35 岁焦虑 ",我却相信这个行业终究会好起来,因为它向我展现过这个行业最浪漫的一面,向我展现了对年龄、专业背景这些因素前所未有的包容。
唯一让我比较纠结的点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劝年轻的朋友们 " 戳破滤镜 "。比如 " 高收入 " 就是这个行业最不现实的一个预期,我甚至愿意称之为幻想,因为一级市场就是拥有相比于其他行业漫长许多的周期,即使奔着触发回购条款也有 6 — 7 年,漫长的时间跨度拉平了一切性价比。
但真的想把投资变成一项事业、一种用以自我实现的人生体验,又确实需要戴着 " 滤镜 " 去相信投资就是能创造美好生活、就是要推动改变。
所以如果真的对 " 投资人 " 这份职业感兴趣,我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着急,它会给你足够多的加入机会,它会耐心地等到你拥有了合理的预期。也不要因为舆论层面的沮丧,放弃你的远见和对未来的憧憬。关于这一点,我再分享一个故事吧。
我带过一个小朋友,他像一个典型的 Z 世代,会把喜好非常鲜明地写在脸上:不喜欢品牌项目,只想看上游项目、原料项目,说自己对品牌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说 ok,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做投资吗?他说因为我以后想要创业,因为只有创业才能跨越阶级。
我说好,那么你现在就把每一次 " 出去聊项目 " 这件事情,当作 " 在为自己筛选潜在的合伙人画像 " 这件事情。在那之后,他每次都聊得很开心,他每次看完项目之后他都会向我感叹 "XX 创始人太厉害了,我以后可以找个这样的搭档 ",或者说 "XX 创始人跟我差不多大,他居然已经这么成熟了 ",甚至自己会很积极地去推那些我本来就已经 pass 掉的项目——我相信这时候,他在谈论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 " 工作乐趣 ",而是第一次对所做的事有了认同。
" 我当投资学徒的那年,35 岁 "
自述人:环秀燚松创始人朱春涛
前几天,我在微信群里看到了一张 " 我国各省抑郁症率分布图 "。作者根据发病率高低为各省进行了染色,高的发红、再高发紫、低的则发绿。最终呈现的结果如下,四川和重庆成为了南方唯一一块绿地,精神状态看起来遥遥领先全国人民。
首先需要声明,这组数据的真实性待考,至少我没有找到信源。我更多是冥冥中相信,起码图里呈现的地区差异是真的,否则我也无法理解自己啷个会一头扎进文化投资十年,直到今天也没打算离场。
我是 1982 年出生的四川崽儿,从小就喜欢耍电脑——这里的 " 从小 " 是真的 " 小 ",小学的时候我就加入了学校组织的计算机兴趣小组,提前同龄人许多年接触了 BASIC、QBASIC 和 C 语言——家里也很支持我的爱好,在那个电视刚刚普及的年代,很早就买了麦塔金(苹果在 1984 年推出的个人电脑,简称 M0001)。包括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父母长辈们只要求 "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而我希望能够做出自己的游戏,于是家里很快就形成了统一,我光荣地拿到了 " 计算机专业 " 录取通知书。
毕业之后,我的发展更加紧锣密鼓。从西山居开始,我用了十年时间把金山、腾讯、网易这几个国产游戏的头部大厂走了个遍。最高光的时刻是在 2012 年拿到了腾讯业务突破奖,算是小小地证明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对了,中途我还短暂地创过业,沿着游戏行业的上下游开过几家服务公司。
如果说得稍微凡尔赛一点," 游戏人 " 时期的我,就是标准意义上的 " 别人家的孩子 "。
但做游戏真的太累了,研发的时候累,上线了之后更累。疲劳感直接反映到我的发际线上,我记得那时候每天都在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所以在做游戏的那段日子里,只要一闲下来,我就开始琢磨做点什么来开启人生的 " 第二曲线 "。
最开始的计划是转型做咨询——推算起来,这个想法大概萌芽于我工作的第二年,也就是 2006 年——那时候我特别想进咨询行业,业余时间基本都扎在一个叫做 " 通往咨询之路 " 的网站进行自学。只不过那时候游戏开发也逐渐入了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暂时放弃。
第二阶段的计划发生在 2012 年拿到腾讯业务突破奖,看上去事业有所小成的前后。那时候我有了一定的原始积累,开始以朋友们的项目为标的做一些个人天使投资。可惜当时我对一级市场严重缺乏了解,接触到的更多是生意型的项目或者是机会型的项目,一顿折腾下来始终找不到 " 火门 "。
第三阶段发生在 2015 年,当时我在腾讯的一位前同事离职创业,成功拿到了风险投资。我好奇地跟他聊起了这件事,他默契地洞察到了我的小心思,很快给出了建议,说你应该去跟专业的机构学习一下怎么投资才是正路,并把他的投资人 Lisa 介绍给了我——这位 Lisa 就是我的前公司,创享投资的创始合伙人——我们聊得很投缘,她鼓励我从学徒开始慢慢建立自己的投资逻辑,我决定接受这个邀请。
再次说得稍微凡尔赛一点,只要能过得开心,哥不介意 " 从零开始 "。
当然 " 从零开始 " 肯定有些夸张了。在我看来,做投资和做游戏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两者都是一道极其复杂的工程学问题,要求参与者以解决问题为终点不断地设计可行路线。并且早期阶段的创享投资也定位于 CVC,需要投资人拥有比较深的产业背景,恰好那几年又赶上了 " 千游之城 " 的时代,我的老同事们几乎接力式地离开公司独立创业或者独立投资。因此现在来看,我的融入过程其实还挺顺利的。
但你要知道那时候我已经 35 岁了。一个 35 岁的人,重新从学徒开始做起,要求自己保持空杯心态,这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很多实打实的金融知识,等待着我去恶补,说实话在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挺让人焦虑的。
想来想去,我认为自己必须和自己和解,告诉自己这不是一份新工作,投资是游戏行业里的重要一环,而是接下来要成为的是游戏圈里的投资人、有游戏开发梦想的投资人、对文化产业有梦想的投资家,职业头衔并不能定义我的全部底色。我也正是带着这股劲," 一不留神 " 在创享投资干了九年,投出了七八十个案子,拥有了足够的底气嘲笑当年的自己—— " 你那都是过分焦虑 "。
所以现在遇到年轻的从业者,包括遇到对投资感兴趣的亲戚孩子,我都会建议他们" 先到产业里去跑一跑 ",因为行业里虽然有很多投资方法,区分出不同的流派,但归根结底,这些投资方法是人们在不同时间阶段下,对赚钱方式的一次次归纳——在这个前提下,深入产业显然比毕业直接进风投,能找到更多可归纳的信息碎片。
而且我真心觉得投资人是一份 " 不用着急 " 的职业梦想,因为当你的产业经验足够深厚、做事心态也足够沉稳,不再沉迷于找机会证明自己,投资行业就会主动来选择你。我有个理论是 "40 岁 " 才是投资人的职业生涯巅峰,因为只有到那时候你才能做到又有足够的算力又有成熟的算法,之前人生积累的数据也能提供更多维度的参数参考。
当然了,我肯定也不是什么榜样。和我同期一起做游戏的同学很多都已经上岸,有人成功地在市场高点把公司卖掉,有人已经成为了上市公司老板。从绝对指标上来看,他们肯定比我更幸运,我只是比较幸运。
但最后请允许我再凡尔赛一次,能满足于 " 比较好 " 就是我们四川人的天赋。我们挂在嘴上的 " 安逸 " 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人生不过 3 万天值得投配资,把自己整到那么难受,何必喃?